消费市场深受重创，企业复工好事多磨。没有消费就没有交易，没有交易也就没有支付，疫情对下沉支付市场的影响，并没有拐太多弯。
1、现状堪忧
以线下营收为主的企业，特别是餐饮行业受到新型冠状病毒疫情影响尤为严重。疫情期间，西贝董事长贾国龙公开直言，如果在按照现阶段持续下去，企业可能活不过三个月。而往年春节的时候，西贝的营业额大约有7-8亿元左右，今年几乎为零。
在贾国龙发声一周后，西贝获得了浦发银行4.3亿元的授信，其中1.2亿元已于2月7日到账。资金主要用于支付员工工资，同时贾国龙接受采访时称，该贷款的利率在基准利率基础上下调了一些。
然而这不是长久之计，亦非典型解决方法，更何况除了西贝、老乡鸡这些较大的连锁店之外，还更多更小的企业的难题仍然亟待解决。
“我从来没想过干餐饮竟然能休息这么长时间。”在给家里的「五土龙神位」上完香后的陈华，又坐到门前抽起香烟：“神要抽烟，人也要抽烟。”
当然，烧香只是在农村生活一种司空见惯的程序，与我同为90后且相识多年，我不认为他是个会双手合十，期待神迹的人。
陈华是我在村里的邻居，初中辍学便开始在寿司店打工的他有着比我更长时间的工作经历，目前陈华与另外几个合伙人在珠三角经营着一家不大不小的连锁寿司店。受到疫情影响，从年二十六算起，他已经赋闲在家将近一个月，按目前的情况看来，他的六家门店离全面复工依然遥远。
所有门店一共160多人，但具体复工时间一再推迟，在和大股东开完电话会议后，初步决定关闭一家业绩最差的门店，将员工摊至其余门店。
陈华向我解释，留下的五家门店，年营业额在200到500万，且假期消费是营收的主要来源，但是这个“加长版”春节几乎是零收入。与此同时，不少食材的存货恐怕要损失了。
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2019年全国餐饮行业收入达4.67万亿元，其中15.5%的收入却来自春节。按此计算，一个正常春节不营业带来的行业损失就已达5000亿元。
2、唇亡齿寒
更重要的是，餐饮行业只是线下商业消费萧条的一个缩影。除了日常食材和生活必需品，这次疫情给线下消费市场来了一个AOE伤害，不分行业。没有消费就没有交易，没有交易也就没有支付，疫情对支付行业的影响，并没有拐太多弯。
通过支付数据观察，也可以看出疫情对商业市场的影响。业内多方信息显示，疫情期间线下支付业务呈现断崖式下跌。
收钱吧CEO陈灏在接受采访时表示：“现在整个商业的状态处于冰封状态，如果疫情以前满分是100分，现在大概只有20分。虽然疫情对不同行业的影响不一样，但是整体来说破坏巨大的，都超过了50%以上。”
收钱吧此前日均近3000万笔交易，陈灏对商业现状表态有很大的参考意义。据他观察，农历初三、初五、初十就一些商户在试图开业，但是又很快关掉，“因为他们发现实际上根本没有生意，只有危险。“
商业与支付，可谓唇亡齿寒。
“笔数下降很严重，交易金额整体下降也有一半。”利楚扫呗CEO王朋向222透露，按照这种近乎停滞的状态，三个月就是2000万资金的压力。比起瞬间两个月的损失，王朋更担心的是后续长期的影响。
近日接受《财经》采访的中国疾病控制中心原副主任杨功焕表示，新型冠状病毒可能会像流感一样，毒力越来越弱化，最终与人类长期共存，靠疫苗来预防控制。倘若如此，商业环境、消费信心的恢复则是一个更加漫长的过程。
“我担心所谓疫情过后，交易也回不到以前的量，或者说它只能恢复60%、80%这样。长期的影响最要命也最磨人。“王朋说。
年前，利楚扫呗在年会上举行誓师大会，希望冲击更大规模，如今看来困难重重。
3、支援赋能
除了文章开头提及的“借款”，租金减免是许多地产物业出台的扶持政策，以帮助中小企业降低压力。据了解，陈华所有门店均免了2、3月的半数租金。
2月1日，中国人民银行等五部门发布《关于进一步强化金融支持防控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疫情的通知》（下称《通知》），提出加大货币信贷支持力度、保持合理流动性、建立绿色通道等等措施。
《通知》还鼓励清算机构、银行业金融机构和非银行支付机构对特定领域或区域特约商户实行支付服务手续费优惠。包括中国银联、网联，以及支付宝、财付通在内的众多支付机构均给出了不同的手续费优惠措施。
除了联合微信支付进行手续费减免，为帮助商户解决当下痛点，利楚扫呗正在重点推进一些到家、外卖的小程序业务。
“如果去美团或饿了么，存在平台费不说，还涉及签约上传资料，一时半会搞不定。小程序能帮助商家快速接入，商户即能紧急处理一些到家。”王朋向222解释道，“从业务角度来讲，它并不能带来创收，但能帮商户部分复工找到经营方向。”
根据利楚扫呗商户回访反馈，每天大概有100多个商户愿意去加入这些能力。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业务新增，而是存量客户稳定。如果存量客户能够正常运作，就不着急新客户的开拓。但如果存量客户复工不了或者丢了，那就没意义了。”王朋向222表示，“商户复工对我们来说是最重要的事情。”
“我们在给商户推小程序和其他一些增值功能。”一家辽宁的支付服务商老板李麟同样向222表示，除了解决“难出门”这个既定问题外，小程序也是增加服务商与商户联系的工具。不丢商户，掌握资源，才能谈未来。
4、复工自救
最近，湖北以外的部分企业开始陆续复工。
无论对商业还是支付而言，社会恢复消费、商户复工都是最重要的环节。然而防疫形式依然严峻时，呼吁大家消费不太现实。在疫情尚未彻底褪去，缺乏足够必要条件下，地方政府、主管部门显然不会轻易松口。
因此目前商户能做的似乎有限，陈华目前门店已逐渐开始有限接客，部分员工到岗主做外卖，门店也加开到店自取窗口等。即便效果相差甚远，但也只能这么做。“我们的寿司讲究现做现吃，客单价也不低，外卖那点收入基本可以忽略不计。”陈华说，“但总不能直接投降，剩下的只有等。”
陈华他们还决定只给现阶段能立刻到岗工作的人员100%工资，剩下的居家员工根据实际情况分为0、50%、80%三个阶梯出薪。“不知道合不合规，不付薪是想降低一点人力成本，分阶出薪是希望稳住老员工，毕竟好的厨师一时半会找不到。”
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商业模式创新中心调研组的一份调研报告显示，参与调查的1506家中小企业（17.13%为餐饮娱乐类企业）中，从账上现金余额能维持的时间看，68.66%只能维持1-2个月。在得到一些支持且节衣缩食后，陈华表示他们能熬4个月左右。
同样的，复工难题也存在于支付行业。作为一家总部位于漩涡中心武汉的支付服务商，利楚扫呗除了面对萎缩的业务，面临着更严峻的复工难题，他们有一半以上的员工在武汉总部。
截至2月18日，武汉确诊感染人数超4万，疫情始于此大概率也会终于此，也就是说武汉、湖北是受到疫情影响最长久的地方。“人员主要在武汉，只要武汉的疫情没有彻底消退，员工无法出差，客户也不会到武汉来。”王朋向222表示，“这种商务上的影响肯定是个漫长的过程。”
目前包括武汉总部在内，利楚扫呗全国各分公司、办事处已开始线上办公模式，重点给商户推进小程序到家业务。但熟知这个行业运作模式以及收入结构，如此线上办公能带来的直接收益并不多。当下无非就是通过电话会议，沟通一些基础的事情，比如老客户维护之类，而市场人员的业务开展，实际近乎停滞。
即便如此，裁员也不在王朋计划里，“公司一直是盈利状态，人员说多也不多，资金撑半年不成问题。”此外，利楚扫呗正在外地紧急扩大一些办公室，不在湖北的人员，可在正式复工后直接前往上海、深圳上班，短时间内无需返回武汉。
除了利楚扫呗这些头部支付服务商，更多其他中小支付服务商亦物力维艰。如果稍有留心，说不定你也能发现了一些原本从事支付业务的人员开始在朋友圈卖口罩、测温枪。
“偶尔搞到当下的刚需产品，就让商务帮着卖一卖，总不能闲着吧。”李麟告诉222，“公司好几十人，几乎全是BD，一个月小20万支出。放假大家都开心，我也是，但一直出工资我又确实难过。”
人员不能闲着，挣点外快，最好把基本工资覆盖掉；抓紧时间进行线上培训；提前把今年的任务安排做一定规划，这是李麟对公司现在的三个主要安排。他预测这个状态会持续到5月，如果届时情况没有好转，他会考虑裁员。
5、暗涌来袭
危机由“危”与“机”两个字一并组成，尽管现在看来“危”大于“机”，但机会主义者永不缺席。注意，这里的“机会主义者”不带任何褒贬情绪。
“大老板跟我们几个小股东说过，实在不行的话，他愿意出钱兜底。”陈华向222透露，“价格没说，但他更可能是在给我们打气。”
陈华老板的心思我们不得而知，但这时候体现出了现金流的重要性。疫情期间，不排除在某些范围内确实可能出现大头整合情况。
“听说过，我们熟悉的几个餐饮KA有计划联合起来收购店铺。据说已经搞定一家，设备基本全新，还带8个月房租。”李麟也向222透露，“装修什么的基本不用动，连员工都可以吃下，后面换个产品就能开业。”
类似情况或许同样发生在支付行业。
“有一些去年入局刷脸支付的小公司已经开始甩卖设备不干了，只要有耐心，600-700元可以收到一台全新的蜻蜓，转SN码就能用。比之前一些薅完羊毛的二手机器贵不了多少，前几天我收了一些。”李麟说。
按照李麟的说法，目前市场上还有半数以上的设备没有激活落地，随着时间的推移，还有更多企业放弃，更多设备会释放出来。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作为一家不大不小的服务商，李麟一手做好资源储备以等待商业恢复的同时，另一手也在提防身后更大的角色。
“之所以现在不敢采取降薪手段，是怕留不住人，这样我们从美团、口碑高薪挖来的BD就会回去。”李麟说，“美团还有大量非直营商户，而商户跟着BD走。这时候一个地区丢几个BD，那基本上这个地区就可以不要了。”
美团在餐饮行业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团购和外卖平台可让商户保持足够粘性。李麟表示，这时候一旦商户到了美团那里，装上美团收银设备，就切不回来了。
巨头有着雄厚的资金，可以不在乎一时半会的流水，但服务商不行。
6、不会转行
事已至此，但转行似乎并不是大家都选择，毕竟大环境都不容易。
2011年，王朋听说国家要开放第三方支付行业，大学时便开始创业。先从银行代理商，到第三方支付代理商，再后来做第四方支付，中间也尝试过申请支付牌照。他说：“我已经在这个行业做了近10年，如果突然去做别的很难。”
至于李麟，他的公司本来还有涉及于支付无关的其他业务。即便偶有卖卖测温枪的行为，但从收购蜻蜓的操作来看，我也不认为他会放弃。
陈华我就更熟悉了，他最多就是将主打产品从三文鱼换成北极贝。他说：“年纪大了，转身都难，还转行？你觉得人人都是褚时健啊！”
“牛逼，褚时健你都知道！”我说。
注：*文中部分受访者为化名。
